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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五章 心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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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五章 心疼

安潤裴這工曠了頂天三天,安息就帶著人殺過來了。

一行人幾乎把隔壁組住的酒店剩下的房間都包圓兒了,不知道還以為這小破地方又進駐了什麽項目。

安潤裴看到自家妹子這麽大陣仗,也著實有點崩不住。

“你到底上這兒幹嘛來了?”

“就許你假公濟私,不許我旅游辦公嗎!”

我可去你的旅游辦公,這又不是什麽名勝。

可能是安潤裴臉上的嫌棄過於明顯,安息摸了摸鼻子,“對於‘顏粉’來說,琰琰的作品取景地,都是絕佳旅游景點!”

“什麽顏粉?”

“琰琰的粉絲嘛,簡稱顏粉咯。”

“那以前叫什麽?”

“‘簡化方程’。”

“啊?”

“算是對琰琰理科成績不好的一種調侃吧……”

“你們真是他的‘福氣’。”安潤裴這麽吐槽,但還是不動聲色問了一句,“他會跟你說他的成績不好?”

“也不算吧,有一次直播,一個當時已經跟他認識兩年多的粉絲,跟他連麥。說起自己數學苦手,但是要高考了,希望能得到琰琰的祝福。琰琰說自己數學也很差,方程都不會解。那會兒還被有心人截屏出去,說他內娛九漏魚之類的。”

“他們知道他有沒有在讀書麽,就這麽確定。”

“之前有L市本地的小夥伴根據他直播時透露出來的一些信息,判斷他應該是在理工附讀的初中,但是他這些年也沒回去過L市。

“據說有人在教育局調他的檔案,說他初中肄業,也沒有公告澄清。這件事之前不是還被翻出來了麽,盤點今年要高考的藝人。琰琰被點名了,說什麽超齡考生,我TM真是服了。

“粉絲群裏就有人吐槽,應該寫個聯名上書,告黎卓他們一家不遵守法律,不讓琰琰讀完義務教育。”

安潤裴安撫地拍了拍安息的肩,“這些事情,蘇心馨不知道嗎?”

“不知道的。”安息嘆一口氣。

“看來很多事,他都自己扛著。”

“這一點,你跟他是一樣的。”

安潤裴挑了挑眉,安息選擇閉嘴幹活。

沒多久,黎珩琰下戲回來,只拆了發型,臉上妝都沒卸,累的要死,只想站在淋浴器底下一波洗完,然後睡覺。

結果進門就接收到了來自女性的尖叫暴擊。

失態的安息連忙閉嘴,就怕被安潤裴一腳踢出去——當然也不想在黎珩琰面前太丟臉。

但是……

真的好好看!

黎珩琰打了聲招呼,就拿了家居服進了浴室。

安息在門關上之後才感慨:“難怪以前做劇宣的時候,那些合作演員時不時就要看他。這樣的美人放在身邊,誰舍得不看!”

安潤裴斜了她一眼,伸手指房門,“你可以回去了。”

“?你連我的醋都吃?還是個人嘛!”安息罵罵咧咧,但還是走了,關門之前還補了一句,“兩個小時之後國際會議,別忘記了!”

不過十幾分鐘,黎珩琰就頂著毛巾從裏面探頭出來。

這暗中觀察的樣子,讓安潤裴失笑,“忘了拿什麽還是怎麽呢。安息回去了,沒別人。”

他撓了撓下巴,慢慢走出來,也不反駁。

“頭發吹了嗎?”

黎珩琰走到桌邊,從抽屜裏把他自己的吹風機拿出來,巴掌大,靜音、低熱風。

安潤裴的唇角隱秘地勾了一下。

貓貓行為,可愛爆炸。

“阿琰。”

“怎麽?”一邊吹著頭發,黎珩琰把頭轉向桌邊的男人。

一張小貓的照片,放大在電腦屏幕上,黎珩琰即便沒戴眼鏡也看的一清二楚。

看起來只有兩個巴掌大的小家夥趴在淺灰色的沙發上,顯得白絨絨,耳朵尖一圈深灰,淺灰色的面具,純白的嘴套,看起來像只小狐貍。

他在睡覺,看不到眼睛,但黎珩琰想,那應該是藍寶石一般的顏色。

“雷雷……”

“嗯?你認識他?”

雷雷是這只貓的名字。

因為他眼下又一點深色,像是淚痣,所以叫淚淚。因為在母體內營養不良,出身後比兄弟姐妹長得都慢,怕養不活,改叫雷雷,希望他更有力量。

“啊……”黎珩琰回神,重新專註於吹頭發的樣子,把表情掩在陰影裏,“之前看到過。”

上輩子黎珩琰見到他的時候,他已經四歲了,是一只成年貓了。那時候,他很健康,但很冷漠。

黎珩琰見過他小時候的照片和視頻。

因為他是安潤裴的貓的後代,所以葛邵祺找了三個人專門照顧他。

但他依然死得很早。

別說十四五歲,他連十歲都沒活到。

六歲的時候,被喝醉酒發酒瘋的葛邵祺踢死了。

就死在黎珩琰面前。

黎珩琰抱著逐漸冰冷的貓,第一次撕心裂肺地崩潰求饒,請求對方帶他去醫院搶救,但無濟於事。

最終斷裂的肋骨刺破臟器,死於內出血。

那是黎珩琰第一次,清晰地感受到一條生命,在懷中漸漸流逝的滋味。

或許那個時候,黎珩琰就預感到自己的未來,或許會跟雷雷一樣,在某次葛邵祺的爆發中,死於“意外”。

“你喜歡他嗎?”

“他那麽漂亮,當然喜歡。”

“你大概是第一個誇他漂亮的。”

“為什麽?”

“在繁育人和追求名品貓咪的人眼裏,他的長相有明顯瑕疵。所以他都已經五個月了,還沒找到家。同一胎的兄弟,剛出生不久,就統統被預定完了。”

“如果找不到家會怎麽樣?”

“或許送到下一級貓舍去做種貓,或許在選擇的貓舍養老,或許送給貓咖……我也不知道。”

“如果要養他,需要什麽條件?我、我聽說到貓舍接貓,需要審核……”

他把吹風機關了就胡亂扔在哪兒,人已經到桌邊,看著鎮定自若的男人,顯得無措極了。

安潤裴看著少年已經吹幹了,卻胡亂翹著的頭發,可以想象對方心裏一團亂麻。

“不需要審核。你忘了嗎,我可以要一只。”

安潤裴看著他似乎在組織語言,卻一時說不出話來的樣子,笑得更柔和,“我可以把他帶回來,但我不會養貓。我需要一個能照顧貓的人。”

卻沒想到,黎珩琰退了半步。

“那、那挺好的,你讓周青去吧。他挺細心的,我這邊不需要人。你把他調回去吧——”

安潤裴有些收斂不住心中的戾氣,他冷下臉打斷他,“為什麽要拒絕我?”

明明不排斥自己的接近,不反感自己對他的照顧,甚至默認了自己的追求,為什麽還要拒絕?

如果不是清晰得感覺到他漸漸釋放出的依賴,安潤裴一定會覺得自己被耍了!

眼前人壓抑怒氣的臉,幾乎和記憶中被異化的可怖面容相融合,黎珩琰下意識地顫抖了一下。

顱骨碎裂的悶響似乎仍在耳邊。

安潤裴的怒氣瞬間就卸了,他試探著靠近,將少年單薄的身體攬在懷裏。

他嘆息一般對黎珩琰說:“阿琰,你別怕我。”

濃重的悲傷和無奈的示弱,像是一捧溫泉,慢慢溶蝕黎珩琰心裏的堅冰。

那悍然樹立的、仿佛堅不可摧的盔甲,卻不過是少年手裏緊緊握著的、始終沒有砸向傷害他的人的碎磚頭,只把自己的手磨得血肉模糊。

安潤裴的親人很少,如今還在的更少。

這是他失去那麽多之後第一次想親近一個人。

他害怕把他嚇跑。

更怕他害怕他。

良久,懷裏人才說:“我不是害怕你。”

他是害怕所有可能到來的傷害。

所以下意識想拒絕,向後退,只要安潤裴沒有步步緊逼,他就能分分鐘又縮回殼子裏。

只要想到過去受過的傷害,那一步就根本邁不過去。

安潤裴甚至想過要不要幹脆放對方冷靜一段時間,或許他就跟貓兒一樣,想你了就會主動來找你。

但不行。

一方面是安潤裴自己放不下。總覺得放他不管,他會在自己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就受了誰的欺負。

另一方面,黎珩琰是真的能忍。主動打磨自己去迎合這個世界。

你對我好,我記著,我想方設法也要還你。但你不要來找我,我也不會去找你。你別管我,我也不幹涉你。

這誰受得了。

“你還記得你說打算二十五歲結婚嗎?”

“啊……采訪的時候被問到的。又是安息姐告訴你嗎?”

“這你別管。”

“那是之前的想法。”

“你這樣誰能追到你啊。我都快退縮了。”

懷裏人一僵,又沈默了。

安潤裴心疼,只能拍拍他的背,“等你二十五歲,跟我結婚吧。”

“那時候你都三十六了。你家人不催你嗎?玄清快去相親啊,誰家小姐漂亮優秀,聯姻!之類的。”

“你平時都在腦補什麽?”安潤裴晃了晃懷裏人,輕輕嗅聞他發間淡淡的香味,“我家就剩祖母和一位爺叔,其他都不算長輩。”

“怎麽會呢,安息家不是嗎?”

安潤裴搖了搖頭,“我接手安氏那年,他們為了逼祖母交出家主信物,威脅脫離大宗,自立門戶。我如了他們的願,直接燒了族譜。如今安氏只有我這一脈了。”

黎珩琰雖然從小沒有接觸過這些,甚至有些親緣淡薄的味道,但之前演戲的時候,同組的前輩教過他不少古代嘗試。

對於宗法制,他倒是也算比較清楚。

安潤裴這個行為,基本上就是把安氏大宗孤立了。

難怪那麽多年他都獨立支撐,身邊也就只有這麽幾個朋友,甚至連親近的人都沒有。

感受到環在腰上的手臂收緊,安潤裴笑著又拍了拍他,“沒事。我說這些不是要你可憐我。”

“我哪有資格可憐你。”少年清亮的聲音此刻低低的,有些梗,聽著倒像是要哭了。

安潤裴連忙把人從懷裏拉出來,仔細看他。

沒有淚,但是眼睛很紅,像是把淚珠憋回去了。

可惜眼睛和鼻腔相連,鼻音出賣了他。

安潤裴笑了,捏了捏他的鼻尖。

嘆了口氣,終究是主動把這個話題揭過了。

【作者有話說】:是彼此心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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